没有诚意的减税

4月15日是美国报税季的后一天，严重的拖延症患者也会强打精神填报税单。邮政局熙熙攘攘，税务部门加班加点。政府严惩逃税固然是重要的原因，人们积极报税，还在于可能从政府那里领回一笔钱。

美国个人所得税税率较高，并且是预先扣缴，纳税人再根据法定项目申报减税、免税、抵税和退税。有子女或抚养人（尤其多子女），孩子上托儿所，高龄老人，退休，残疾，慈善，这些都可能抵税，甚至家庭失窃损失惨重，这也能抵税。

美国税制复杂不仅体现在税目和计算方法，还有五花八门的抵免项目，一般人对此看不懂。《肖申克的救赎》里安迪因精通税务，能帮狱卒省一大笔钱，才获得狱中重用。监狱棒球比赛都为之改期，以便狱卒有充分时间找安迪咨询。

近中国正在酝酿新个税改革，方案正是税务抵免。住房按揭贷款利息、家庭赡养老人费用、子女教育费用、房租都有望纳入个税抵扣。从减轻税负的角度说这是好事，理当支持。只是我担心此种方案的减税效果并不乐观。

税务抵免通常是事后申报，提交一堆票据和证明。商品房按揭利息好提取，教育子女的费用相对多样，赡养老人花了多少钱，这几乎难以证明。越是穷人，越缺乏相应知识和抵免税的意识。个税抵免是否华而不实，难于操作呢？这是很大的疑问。抵扣个税的票据收集、证明提供、真假核验，这些都是不小的成本。更大代价是，税收改革的方向就此改变。

个人所得税法历经多次修改，主题是提高起征点。1981年起征点是800元，在当时是名富其实的富豪税，除外籍职员，鲜有中国人能达到。2005年个税起征点提高至1600元，2011年再度被提高至3500元。个税改革起到了抒解民困之作用。

近几年物价上涨明显，民众关于提高个税起征点的愿望强烈。按照历史幅度，很多专家学者提出起征点应在5000元至8000元之间。媒体报道，明年个税起征点很可能不提高，取而代之的是抵免税改革。

果真如此，就是以大幅减税机会换来迷雾重重的方向改革，可能是捡了芝麻丢西瓜。所有税收改革中，直接减免税成本低，立竿见影。税务部门只需在报表中修改一栏数字，民众就能直接获益。真正有诚意的减税是大幅提高起征点甚至取消个税。自作聪明的“定点扶贫”、“项目抵扣”，只会制造繁复的税务报表和法律迷宫，一般人难以享受到好处。

目前中国个税起征点是3500元，这在一二线城市连工薪税都谈不上，只能算贫民税。中国的企业税因重复征税，税制复杂而饱受诟病，现在连个税也有此种倾向。抵扣税的前提是预先足额缴税，再申报退还，相当于个人从政府要回金钱，难度可参考企业申请退税。企业尚有会计专做这事，普通家庭哪有这能力。还不如直接提高免税额来得实在。

我主张大幅提高个税起征点，从目前月收入3500元提高至两万元，甚至更高。月收入两万元在北京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，算是“脱离低收入阶层”，步入小康。这收入的阶层基本房贷压身，上有老下有小，负担沉重。在中小城市，该收入水平可以归入中产阶层，并非“调节贫富差距”目标，实在不应课以重税。两万起征在很多人看来偏高，实际上过不了几年，通胀又会将它变成工薪税。将个税起征点和通胀率挂钩也是大有必要。

中国税制改革的一大问题是只谈税率增减，不谈废除本税。个税占税收总收入约7%，个税税率调整引起的税收总额增减，实在是微乎其微。近二十年，税收总额每年以两位数增长，大大超过民众收入增幅。废除个税对整体税收影响有限，然而却是普通民众的极大福音，不仅很有必要，在经济下行的环境下显得尤为迫切。

当下媒体开征此税彼税的讨论不绝于耳，废除税目之提议却几乎听不见，这很不正常。增税务必慎之又慎，减税但求慷慨大方，这才是讨论税收的正确态度。今天舆论场的形势却与此相反，真是让人担忧。